16. 命运多舛的“滦河”轮

在逗留休斯顿港期间，公司安排下加足了返航的燃油。

停泊在我轮前面的一艘台湾长荣公司的集装箱船上的电 员，正在泊位不远的湾内，拿了钓鱼竿、抄兜和塑料桶，像姜太公一样坐在岸边。我走过去发现他不是在钓鱼，而是在钓海蟹。只见他钓竿轻轻一提，一只青色的梭子蟹浮出了水面，他用抄兜马上抄了下去，鲜活的梭子蟹落入抄兜被他生擒了。我一看鱼线下没有钓钩，而是扎了一段带鱼。那螃蟹傻的比的比拉磨的驴子还傻，似乎在水下排队被他钓上来，按入了塑料桶。丢入塑料桶后，螃蟹幡然醒悟，愤怒地张牙舞爪，吐出白沫抗议，仿佛在说：“你这个骗子，用臭鱼烂虾引诱我，然后断我性命，我跟你拼了！”

不一会儿，台湾船电 员得意地递给我一支烟：“朋友，这里的螃蟹很肥，不妨来试试？美国人不会来管的。”我不抽烟，谢绝了他的好意。

我悄悄地溜上船上，拿了鱼竿和自己编织的 兜，疾步跑到了刚才台湾电 员钓蟹的地方，将扎了一段带鱼放了下去。果然，不一会儿螃蟹上钩了，我学着他的样兜底抄了。不一会儿塑料桶内的螃蟹开始叠罗汉了。没过半小时就是一桶螃蟹，放到了船上厨房间。

空班的水手们马上闻风而动，都到湾边钓蟹了。除了当场清蒸吃掉的螃蟹外，一个晚上就把大厨急的大叫，不要钓了，回笼间没地方放了，放进鱼库螃蟹就会冻死，味道不鲜了。

一艘绿色船壳的带四杆克林吊的集装箱船“滦河”轮孤独地从墨西哥湾的休斯顿港开出来了。在墨西哥宽敞的湾内，船上举行了返航宴，其主餐就是螃蟹，大厨除了禁止做醉蟹外，清蒸螃蟹、面拖螃蟹、红烧螃蟹统统端上来了。我因为要值三副航行瞭望班，不敢狂饮青岛啤酒。全体弟兄们饕鬄螃蟹宴不亦乐乎。宴后，每位弟兄都抱怨，嘴巴被螃蟹咬碎了！

我不抽烟，我喜欢喝青岛啤酒

二天后“滦河”轮进入了加勒比海了，正当我在上午驾驶台值班时，机舱集控室打电话上来了：“三副，主机需要减速！我们发现主机一只气缸发热异常，可能出现故障了。”

我马上转告了船长。船长上了驾驶台询问老轨机舱情况。

老轨告诉船长机舱主机辅助设备有严重故障，分油机滤清器被严重堵塞，还发现燃油中有悬浮乳化物，主机必须停车，对气缸进行检查。船长转进海图室，看卫导刚刚过来的精确船位：“老轨，能否以6节速度坚持一下，我把船停在加勒比海宽阔海区漂泊？”

老轨回话：“最好我先停一下车，把发热严重的主机气缸封缸后，调轻柴油供油，可再坚持10小时。否则我们船主机进一步损坏而没有备件更换，废了。”

船长一听急了：“稍等，我再查阅一下海图，确保船舶漂泊安全。”

船长在驾驶台踱来踱去，一会儿看看气象传真机，一会儿看看C站的气象信息。好在加勒比海处于低纬度，目前气象条件还是比较平静的。他决定再向加勒比海纵深航行60海里。那里，加勒比海水深为1000米左右，不能抛锚的只能在风流平稳的海区漂泊。

“船长，我们是否需要向公司 告中午船位？”我拿着中午船位 给船长。船长忽然间说：“糟糕，我还未起草电 告诉公司调度室！”他拿了我的中午船位 ：“ 务员，请向公司调度发 告诉主机故障漂航的情况，要求公司进行岸基支持！”

四小时后公司来电：“情况了解，请转告轮机长，尽快彻查引起主机故障的原因，修复后复航。请轮机长将维修中需要的备件马上整理发 给公司机务室，由巴拿马运河代理将申请的备件送船。另外，加勒比海附近岛国政治环境复杂，海盗活动时有发生，请告政委组织好防海盗巡逻小组，加强对漂泊海区内的来往小船观察，对靠近的小船鸣笛驱离。”

当船舶在船长指定的海区漂泊后，船长、政委马上召开了海员大会，传达了公司指示，根据应变部署表建立了以政委为组长的防海盗小组执行全船前后不间断巡逻。他还拿出了船上仅有的两根电警棍和手铐，戴好安全帽“全副武装”出现在甲板上。

轮机长汇 了机舱的情况：“根据现象判断，主机故障的原因是由燃油质量引起，分油机滤清器上出现了整团的凝聚物堵塞，可能燃油中存在来历不明的水份有关。进一步判断主机No.2缸活塞气环磨损、气缸头等都有可能出现问题。情况比较严重。如果拆开后情况与判断相符，我们可能需要在加勒比海漂泊至少3天！另外，我们需要清洁燃油日用柜，检查燃油舱，看来机舱人手不够，需要船长、政委作出决定，派甲板部水手到机舱协助轮机员、机工一起工作。”

船长说：“没有问题，我要求大副暂停水手甲板保养，参加机舱的清洁工作。另外船上还装有大量的硫磺危险品集装箱，请轮机长确保船上辅机运转，特别是消防水供给系统，一定要维持正常工作，确保在热带海域对危险品箱的降温。”

会议内容让全船海员弟兄们顿时抽筋了。在船长、政委的动员下，弟兄们情绪恢复了正常状态。在大副人力有序分配下，机舱的人手马上得到了有力补充。立竿见影，轮机长安排大管轮加上机工长、机工负责主机吊缸维修，二管轮负责维护辅机和发电机运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工作，为了主机恢复正常运行而努力奋战。

果然不出轮机长的判断，主机No.2缸因为燃油杂质的原因，喷油嘴、缸头都有烧蚀麻点，活塞油环、气环在润滑不畅情况下把气缸壁拉毛了。

轮机员将日用柜的燃油驳到了其他油柜后，彻底通风后，水手进入油柜，发现底部存在燃油悬浮乳化状，证明了轮机长所说的燃油中混合了来历不明的水份。顺着燃油系统的管系，轮机长查到了休斯顿港加的燃油舱有水渗漏的嫌疑。休息就餐时，轮机员、机工和水手们从机舱内出来都变成了“黑轨”了，浑身上下都粘上柏油般黑黑的IFO380标号船用燃油。

政委带领事务长为首的业务部厨工和服务员，加上实习生，配合驾驶台值班驾驶员，组成一支团队执行防海盗值班。他们手拿对讲机、铝合金绑扎杆作为武器，稻草人般的实力注视海面，唯恐漏过想来偷袭的海盗。我值三副班，在驾驶台守听高频电话、监视海面情况。

海面情况并没有像公司电 说的那样复杂，海盗们没有出现在只有缚鸡能力的“滦河”轮边上，因为在去往巴拿马运河的航线上，每天都有商船来往，倒也为“滦河”轮壮了胆。集装箱顶部的消防皮龙带，在烈日之下不停息的喷淋。阳光折射下水雾变成了一座彩虹桥，横跨驾驶台前面左舷到右舷，彩虹孤独地陪伴正在抢修的“滦河”轮。

公司根据船长汇 燃油的情况后，要求把休斯顿港加的燃油留下作为检验的油样。使用原来剩余的燃油作为维持到巴拿马运河航程的燃料油。由于No.2气缸拉毛严重，轮机部将主要精力用在了吊缸上。他们更换了缸套，研磨了缸头，换上了新的喷油嘴。终于经过3天日夜抢修之后，主机恢复了航行，一路航行也没有产生其他主机运转的问题。

因为预订了过河日期，早到了可以通过巴拿马运河当局申请锚位等候过河，船长也就没有破天荒地用倒开的方式调整预抵时间（ETA）。

船长胆战心惊地应对运河当局检查人员。这一次他顺利通过的过河考验，第二天就把“滦河”驾驭入运河船闸，登上了加通湖。在热带雨林中的山上航行十来个小时后，又在太平洋侧的船闸内渐渐下沉，平稳地“空降”到了太平洋海面上。

当引水员下船后，船长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向着太平洋彼岸前进。根据船长的对外发布的ETA，大约26天之后抵达广州的珠江口桂山锚地。

刚刚开出巴拿马运河24小时不到，“滦河”轮又在太平洋中“插蜡烛”了。经轮机长检查，主机故障原因仍然是燃油问题。因燃油问题，船上分油机的马达烧毁。船上没有马达备件，电机员说重新缠绕马达定子和转子漆包线修复，需要停顿两天时间修复。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替代马达？”船长弱弱地询问轮机长。轮机长回答很干脆：“没有替代品，分油机不可能分油提供主机燃油。”

船长束手无策，觉得时间都凝固了：“难道真的要等待两天？”轮机长说，我到船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同等功率的马达在船。

“那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修复！大洋上的天气如同孩儿的脸说变就变的。”船长几乎在哀求上帝放他一马。

轮机长与大副在船上转了一圈后，发现绞缆机副油泵马达有用，但底座不同，只要焊接一个底座，分油机就可以恢复运转了。轮机长灵机一动：“分两步走，将油泵马达拆下替代分油机马达，先将主机开起来续航，然后让电机员把原来的马达修复作为备用。”

船长将目前的状况汇 公司。公司回电：“续航后，密切注意燃油情况，并将休斯顿燃油合并到一个燃油舱，留出一个燃油舱，到夏威夷瓦胡岛珍珠港加装轻燃料油续航！告诫大副调整燃油时，注意稳性安全高度，至少在抵夏威夷时要满足最低稳性高度。另外，原马达修复后立即更换替代马达，恢复绞缆机液压动力设备，保障船舶适航和正常靠离泊码头！”

船长收到电 后，马上在海图桌内抽出夏威夷瓦胡岛的海图：“二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将改向去往夏威夷加油，你把航线修改一下，我们直接航行去往夏威夷。”

二副马上动手将航线绘制好了，并将航行计划书插入了改航的信息。

轮机长换好马达后测试正常后通知船长：“船长，分油机马达调换成功，为了确保马达负荷不超过额定功率，加上燃油的品质问题，船速只能维持在9节。”

就这样一条现代化的集装箱船舶用帆船时代的速度，向夏威夷航行。“滦河”轮机部无人机舱也换成了有人值班机舱，密切注意燃油的变化。

休斯顿代理电 说休斯顿添加的IFO380标号的燃油不存在水分超标的问题。轮机长疑问燃油舱出现含水悬浮乳化物，一时也无法找出原因。

原本正常速度仅需要10天就能抵达夏威夷，在9节航速下整整航行了17天！

夏威夷瓦胡岛到了，我站在驾驶台配合船长和引水员操纵进港。我曾记得港口建筑的顶上放了一个巨大的菠萝，似乎是夏威夷瓦胡岛的标志。据说夏威夷是旅游天堂

“滦河”轮添加燃油的机会，我有了唯一一次夏威夷旅游的机会。也就有了此篇即将被历史吞噬的“滦河”故事。

瓦胡岛上的大钟和雕像记录了航海历史

曾经在“滦河”上当过政委的领导告诉我，他们驾驶“滦河”轮执行泰国航次的过程中也遭遇了类似的主机故障。全船人员苦战数日，才脱离险情。最终他们找出了燃油舱中蒸汽加热管系渗漏，导致燃油混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