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日上午十点钟,
北京天安门广场,盛世庆典。
国家荣耀,世界瞩目。
欢笑、哭泣、梦想,
收获、守护、传递。
我们把镜头对准这些人,
讲述那些普通而平凡的瞬间,
因为我们知道,
他们身上有这个伟大时代最不可或缺的
向上与坚韧,
因为我们知道,
河北这一刻的时代华章,由7500多万双手挥笔写就。
上午十点钟,孙玉付的下矿时间。
系紧皮带,扶正矿帽。开滦集团东欢坨矿业分公司综采一队矿工孙玉付再一次确认腰间的矿灯、自救器。
罐车启动,向着500米下的矿井深处降落,从阳光明媚到阴暗逼仄的切换,只用了两分钟。
“井是黑的、人是黑的、采出来的煤也是黑的。”栏杆外幽暗深邃,孙玉付说,“火与电,都是这么挖出来的。”
这是孙玉付连续第47天下井,采煤设备安检一天不能断。
昨天晚上,上初三的女儿缠着孙玉付,问能不能全家去旅游。
毕业班假期有限,机会难得,但矿上也正是忙的时候。闺女的话孙玉付听了一嘴,搁在了一边,“真顾不上想那个。”
昨天媳妇说她们今天上午要在家看国庆庆典直播,这会儿该开始了吧。”
罐车飞速下降。
孙玉付第一次下井是1999年,刚从开滦技工学校毕业的他,充满了端上“铁饭碗”的喜悦。
可一下来就傻了眼,井里一片漆黑,脚下全是齐膝深的水,走路要一直猫着腰。轰隆隆一阵崩煤声后,每个人都灰头土脸,一铁锹一铁锹从支护柱里掏煤。回到宿舍,动都不想动,满手是泡,浑身酸疼。
孙玉付说,每一块煤,来的都不易。
走在矿井里,孙玉付总会习惯性地用矿灯四处照照,拿着工具来回敲敲。现在,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危险的嗅觉来自曾经的遭遇。有一年,一次矿井透水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天,在家休息的孙玉付赶到井下抢险。正在下风道口查看险情,忽然一股急流汹涌而下,往上跑水流太猛,往下跑是近两米的积水。走投无路时,忽然有老师傅大喊“快抱紧大柱”,他这才死死抱住。仅仅十几秒钟,积水就齐胸深了。
给水泵加上磁力开关,专人看守变成无人值守;脚手架装上液压升降,一按开关就能随意升降,再也不用爬梯子……孙玉付搞了不少小发明,“这些东西多一点,下井工人辛苦就少一点,危险就少一点。”
前段时间,有人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卫星照片,那上面夜幕笼罩的亚洲,京津冀地区是亮度最高的区域之一。
从新中国成立到2018年底,开滦共产优质原煤16.7亿吨。
“点亮这片土地的,一定有我们出产的煤炭。”想到这个,孙玉付觉得自个“伟大了那么一点”。
上午十点钟,气温30℃,高粱红了。
从密密匝匝的高粱杆里扒拉出一条缝,赵俊太探出头,汗珠挂了一脸。
远处一台收割机轰鸣着,高粱杆被拦腰斩断,机器吸进穗子,吐出红彤彤的高粱粒儿。
“高粱都熟了,得赶着收。玉米还得过些天!”算着地里的进度和今年的好收成,这位献县十五级乡八章村的农民觉得这是“最踏实的一刻”。
每逢国庆,总赶上秋收最忙的时候。赵俊太小时候跟着父母下地,秸秆砍不动,能干的只有掰棒子。
玉米秆比他高出几头,得先伸手掰弯秆子,掂着脚卯足劲“咔嚓”一声掰下来比手掌大两倍的玉米棒。玉米地密不透风,蚊虫纷飞,一个不小心锐利的叶片就会在胳膊、手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又疼又痒。
赵俊太龇牙咧嘴,父亲在旁边敲打,“这点活儿都干不了?那就好好念书,念不好书就得受这个累。”
一家人白天收玉米、晚上剥玉米,一刻都闲不下来,直到金黄的玉米棒在院子里堆成小山。
收成,是农民过日子的心气。
“我琢磨着,我爸得掰了多少个玉米棒啊!”赵俊太姐弟三个长大成人,从一日三餐到鞋袜书包,全靠家里十几亩地。
播种,收获,养育子孙。
“你说,我家种出来的粮食,最后下了谁的肚呢?” 赵俊太站在地头瞧着他的高粱地,“要我说,总得有几十万人吧。”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就这一点说,一个农户,一个国家,没啥区别。” 赵俊太上过大学,拿过“铁饭碗”,7年前,他回村,当回了农民。比起父母,赵俊太承包的地多了300倍。
“像我这么干,我爸还能掰得过来?”赵俊太嘿嘿乐。
他上新品种,都先在试验田里试种,至少两年成功,再挪进大田。
地里的高粱都是“红茅糯6号”,还没熟,赵俊太就当“微商”在朋友圈里推销,500多亩一点没剩。
7年里,赵俊太的家庭农场从1000多亩扩大到3000多亩,地里安上了先进的喷灌设备,比过去节水一半多,耕、种、收全部实现机械化,投资的欠债还清了,收入翻了番,评上了“全国种粮大户”。
“我爸也认了,说我‘好把式’。”带个眼镜的赵俊太,皮肤黝黑,像农民,又不像农民。
“有地在,有我们在,仓里就短不了粮。”和拿刀片削高粱、用手掰玉米的父辈相比,赵俊太和身后丰收的高粱,一样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踏实。
上午十点钟,林志俊一头钻进32601舰的“负三层”。
浓重的机油味伴着热浪扑面而来,舱外秋风正爽。
几分钟,一身汗。“这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时候了,夏天都是40多度。” 林志俊入伍19年,在机舱“闷了”17年。
17年里,多数时候,碧海白帆、涛声鸥鸣,他看不到,也听不见。
身为这艘舰艇机电部门的骨干,林志俊每年出航200多天,都是呆在水线以下的机舱。
“这是舰艇的‘心脏’,出航时眼睛要一直盯着,靠岸了要检修保养。” 林志俊说。
在机舱,比热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机械的轰鸣声,平稳航行时也有120分贝。出海后,林志俊和伙伴们都会戴着耳塞巡检主机和管路,互相交流有时用吼,有时只能打手势。
时间长了,林志俊听力受损,“别人都说我嗓门大,我自己没感觉。”跟人说话,林志俊会特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但在机舱里,林志俊的耳朵又异常灵敏——他能从机器的声音听出哪里有了故障, “有敲铃铛的声音,说明气缸出了问题。”
每次他都要把钢板打开,到最底下检查。林志俊拿起扳手对准螺丝钉转一圈,拧下一个,几秒功夫,人就钻到了钢筋铁架的缝隙里。
叮叮当当一阵响,从舱底爬上来已是满头大汗。“部件每天都要擦拭,得铜发光,铁发亮!”
为啥干起了机电?林志俊腼腆地笑笑,“个子矮呀。”机舱空间狭小,作业要猫着腰,领导安排他去,他就应了。
从一开始操作丙交型艇,到后来的海警118、218、318、618型舰艇,再到现在718型舰艇,林志俊见证了舰艇的更迭和海疆的风云。
海上执法、救援救助都是海警的日常工作,每当天气恶劣、风大浪急,大部分货轮、渔船靠岸,正是林志俊整装出发时。
一次出警,抗风9级的舰艇遭遇12级阵风,船体颠簸,会议室桌椅全被掀翻。在机舱的林志俊突然发现一台机器出现故障,凭经验,他判断出配电板电阻出了问题。一手死死抱着设备的铁柱子,一手迅速调试修理,几分钟后,设备恢复正常。
该轮岗了,林志俊却不敢离开,在船体剧烈晃动的两个小时内,他一边单手扶着设备,一边依次巡查。直到海面恢复平静,林志俊才发现擦伤布满了胳膊。
有过这次经历,林志俊理解了初到机舱时,师傅再三强调要用抹布仔细擦油污。“只有一点点触摸、感受,才能清楚每一颗螺丝钉的位置和价值。”
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远在湖北,没任务时,林志俊也会跟家人视频。每次视频他叫女儿时她才喊“爸爸”,喊一声就又走开了。可最近视频,女儿跟他说,“爸爸,我知道了,你是海警,是保家卫国的。”这让林志俊听了心里特别暖和,他知道守护好机舱,就是守护好了舰艇,守护好了国家,就是守护好了她们。
“天线,准备起。注意方向。好——好——停!”
石家庄市鹿泉区龙泉寺旁边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顶上竖起两只“大耳朵”的怪车,挺惹眼。
上午十点钟,王伟扯着嗓门,指挥同事调试车上的设备。随着“大耳朵”缓缓转动,震耳的嗡鸣声传了出来,惊起草丛中的飞鸟。
200多公里外,同样的散射通信车即将作为受阅车辆,驶过天安门城楼。
“你说咱们的车过了天安门没有?”爬上车顶一阵忙活后,中国电科54所微波散射专业部研发室主任王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兴许快了吧,先忙活完咱们的实验吧,干完再看直播回放。”同事们议论着。
国庆60周年阅兵时,王伟所在专业部研发的一款散射通信车被编入了通信兵方阵。
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他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一晃10年,如今,他参与研发的新型散射通信车也能到天安门前“走一遭”了。
“与同类设备相比,我们这车在现役散射装备中是传输速率最高、天线自动对准速度最快的。”王伟说。
王伟所在的专业部,月加班时长超100小时的大有人在。一个月顶俩月使,但还有许多人感叹“时间不够用”。
前不久,为提升传输速率寻找破解之道,王伟花了半个多月,几乎搜遍了各大文献库的相关资料。剥丝抽茧,一篇英文文献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全文只有2页纸,我闷头看了4天,愣是没看出个名堂。”王伟说,“一个环节打不通,整个项目都无法推进,你能想象那种焦虑和绝望吗?”
破题,没思路。放弃,又不甘心。
眼看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没想到周五下班前,王伟决定最后再试一次,用笔按照走向将图示轻轻描了一遍,忽然,心里那层“窗户纸”一下就破了,点与点之间的关系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呈现出来。
立刻飞奔上楼。他拦住项目组里的所有人,挨个讲解决思路,“我把他们都说懵圈了。可我控制不住,实在是太高兴了。”
类似这样的“折腾”,每个项目都得经历几回。
去年体检,王伟查出了胆结石,但直到现在都没手术,“主要是害怕请假对项目影响太大。”
为了强制性保障大家休息,单位曾一到夜里11点多就自动断电,后来这套“强制下班”系统坏了,也没人再去修,王伟窃喜了好一阵。
这个“十一”,王伟和同事们又要在这片山坡上加班加点了。
“想想老婆孩子,有时候真就不想干了。”王伟说,“可发完牢骚,大伙儿还是舍不得抛下这份‘苦差’。为啥?这岗位特能实现自我价值,虽然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成果在天安门广场上亮相,但我们都很自豪,让国家挺直腰杆的底气里,有咱的贡献。”
上午十点钟,石家庄机场T2到达出口,每走出一波乘客,都会引发接机人群的小范围躁动。
一百米开外,另一栋大楼。3部对讲、4部电话交替响起,航班、地服,各个部门上传的信息,连同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一起涌来。
带班主任董勤学刚接班一小时,还有23个小时的忙碌,要调度200多个航班的停机位、航食、清洁、燃油。
有人把运控中心称为机场大脑,32岁的董勤学是其中一粒异常活跃的脑细胞。
飞机起降前后各项配套服务均由运控中心在幕后指挥,从指挥飞机驶入停机位的机务,到把廊桥对接好轻敲机舱门提示一切就位的地服,从送航食、做保洁到增燃油、运行李。
有人以为这一切都是编好的程序,真相是,这是董勤学的活儿。
像程序一样运转的前提是没有突发状况,董勤学的脑袋得对付最考验人的突发事件。比如每年的雷雨季,备降航班多,机场配套有限,停机位等各项服务超负荷运转,怎么办?
董勤学习惯用笔在纸上划拉,“摆渡车正在充电的几台,几台在维修,能运行的几台,心里要门清儿,这是信息收集。要把所有的因素都综合考虑进去,作出判断。”
赶上一次这样的备降,24小时的轮值会被填充得满满当当。“临下班,脑袋都是木的。我得坐车里先抽一支烟,提提神儿才能回家。”董勤学笑笑。
乘客都不喜欢下飞机后再换乘一次摆渡车,更愿意拉着箱子从晃动的廊桥完成抵达。正定机场有23个廊桥,最大限度利用航班到港的时间差来提高廊桥转运效率,也是董勤学的工作。
便利更多乘客的原则好说,实现不容易。
运控中心的呼台不断传出各项指令,有同事拿着记录在纸上的待协调信息过来请示,董勤学歪着头思索,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有朋友问董勤学,在机场具体做什么,他总是张张嘴,又闭上,“感觉说起来挺复杂,可一坐在这,我就知道该干嘛。”
早7时30分出门,40分钟高速车程,交接班,工作24小时,回家,休息48小时。这是董勤学的日常。全年无休,三个班组24小时轮班。 “有个同事,一度焦虑到失眠,退休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太多。”
这个黄金周,董勤学轮值三次,多完美的假期计划也变得支离破碎。不过,妻子和孩子的假日安排,早就不考虑他了。
“没关系,轮休我就有接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时间,看着他冲你跑过来,心里觉得特别满。”董勤学笑了,眼角带褶。
“儿子曾问我服务飞机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服务就是,让每个航班、每个旅客顺利出发愉快抵达,最好完全不要感觉到我们的存在。”
上午十点钟,有些闷热的仓库,一刻不停的传送皮带。李雪峰视线扫过邮单上的地区代码,马上准确地把包裹推向滑道,头都不抬一下。
8小时,28800秒,处理20000件包裹。他动作飞快,但涌来的包裹更多。
一车货分拣完了,已经在顺丰速运华北分拨区干了4年的李雪峰长舒一口气,捏捏有些酸痛的肩膀。
连续4个“十一”,李雪峰都是在岗位上度过。
厂房内机器轰鸣,纵横交错的分拣矩阵像结构复杂的“蚁穴”,无数件包裹整齐排列,由条条皮带从卸货口,经由李雪峰和同事们的手,传送到装货区。
一件快递从寄件人手中到达收件人手中,需要经过下单、收件、装运、卸货、分拣等十几道工序,“分拣工作相当于这些程序的枢纽。”旁人看枯燥无聊,李雪峰却觉得另有一番乐趣。平时寡言,说起自己的工作,他会滔滔不绝,让人觉得一个个沉默无言的货包,也变得鲜活了。
去年10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当班的李雪峰接到了客服的电话,说有一个急件正在由北京运往石家庄,包裹里的医疗器械是第二天一早手术用的。
为抢时间,李雪峰放下电话就去等货车到达。当晚十点钟,车来了。李雪峰爬进货车,在满厢包裹里翻找。
捧着那件包裹,李雪峰和司机火速赶往医院,晚上十一点多,把货物交到了医生手中。“心里热乎乎的,觉得自己不负所托,办了一件大事。”
刚到顺丰工作时,装货卸货都需要分拣员上阵,一天下来,李雪峰累得腰酸背痛。随着装卸伸缩机、自动分拣机等设备的应用,包裹量在增加,但李雪峰的工作效率也在增加。“双十一”等 购高峰期,他每天最多要分拣3万多件。
从一双手到另一双手,再到又一双手……在中国,物流业从业人员已超过5000万人,手手传递,建立起跨地区、跨国度的“物理连接”。
扫过包裹上的代码,李雪峰读取到的地址有纽约、东京、上海,有平山、赞皇、井陉。每当这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猜测,发出包裹的是什么人呢?谁将打开它呢?应该会很开心吧……
“像被礼物围绕着,虽然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但也莫名其妙地开心。”李雪峰笑说,自己是每天把几万个愿望传递送达的那个“关键先生”。
过了国庆黄金周,又快到“双十一”包裹激增的时候。
“把手头的事干好,保证每一个快件完好无损。还有,就是多攒工资,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说起将来,李雪峰挠挠头皮,突然冒出一句,“使命必达。你就把这个当做我的豪言壮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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