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岛海战（四十四）

由于冲上的日机太多，反而妨碍了彼此之间的行动。尽管如此，面对性能卓越的日军战斗机，美军鱼雷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依靠低空飞行勉强维持队形。欧内斯特的机枪手曼宁用机枪进行了几次扫射。几秒钟后，机腹射手兼 务员费里尔发现，枪声忽然停了，回头看到曼宁已扑倒在机枪上，年轻的生命已离他而去。

18岁的费里尔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死亡距自己竟然如此之近。飞机液压系统被打烂，头部和手腕相继中弹的费里尔很快昏死过去。此时飞机再次中弹，升降舵失灵，脖子被子弹击中的欧内斯特几乎失去了控制能力，只感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脖子往下淌。他知道已不可能再去攻击敌人航母了，于是朝左侧的一艘巡洋舰投下了鱼雷。有2架零战从不同方位向他猛烈射击。奇怪的是，后来它们竟莫名其妙地飞走了。他想起了昨晚捡到的那两块钱。

此时他的鱼雷机电器系统失灵，液压系统被击毁，弹舱门关不上，空速计和油压表也全部完蛋，飞机上能运转的只剩他自己和发动机了。欧内斯特先朝南飞，尔后向东，此时苏醒过来的费里尔爬回了自己的位置。9时40分，两人全然不顾岛上要它们尽快离开的信号，强行着陆。飞机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在扬起的尘土中戛然停住。这是分队中唯一返航的飞机。费伯林和其他战友都没有回来。看着同样重伤的同伴，欧内斯特再次想到了那两块钱。

中国古代有个寓言故事：一名彪形大汉肚子饥饿，就到铺子里买烧饼吃。吃下第一个没饱，然后第二个，第三个……当吃下第七个时肚子圆了。大汉气呼呼地说：“早知道第七个烧饼能吃饱，还吃前面六个干吗？！”

如果将费伯林机队比喻成南云吃下的第一个烧饼，那么科林斯上尉的4架B-26无疑正是第二个，尽管这两个烧饼的块头略小了点。科林斯和费伯林机几乎同时抵达战场。最好的战术当然是两支机队对同一艘航母发起协同攻击，但它们不知不觉中将注意力分别对准了两艘航母。费伯林选择的是“飞龙”号，科林斯则选择了“赤城”号。这一点毫不奇怪，两支机队分属美国陆海军，虽然同一时间抵达战场，却完全是无意识的碰巧行为。

科林斯对日军外围护航舰只的阻击全然不顾，率队直取舰队中央的“赤城”号。他们低空飞入高射炮火之中，其勇敢精神大大超过了飞行技术。青木大佐使出浑身解数左避右闪，科林斯在700米高度上投下鱼雷，詹姆斯·穆里中尉也在400米高度投雷，无一命中。一架B-26对敌舰实施低空扫射，“赤城”号的2名水兵中弹身亡。这架飞机旋即被零战击中，冒着黑烟一头载入大海。

空中仅剩下一架美机。这架中弹的B-26并未试图飞离，而是直接冲向了航母的舰桥。明知难逃一死的赫伯特·梅耶斯海军上尉试图与敌舰同归于尽。南云、草鹿瞪大眼睛，看着敌机由远及近呼啸而至。他们惊讶于美国人竟然也有这种视死如归的“武士道精神”。躲避明显来不及了，草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人惊呼，“要撞到舰桥了”！出人预料的是，美机在距舰桥仅数米的空中一掠而过，冲向了“飞龙”号，在其左舷骤然下跌坠入海中。

好险！参谋们禁不住发出一阵阵欢呼。“心地善良”的草鹿表情肃穆，在心中默默为这个失去生命的美国人作了祈祷。渊田倚在舰桥旁的一只降落伞上，轻易认出那是美国陆军的B-26轰炸机。源田仰着头，眯起眼睛观察这批敌机，“他们实施鱼雷攻击的水平实在太臭，这次进攻简直就是一败涂地。”渊田笑着附和了一声“真逗”。一会儿你俩就逗不起来了。

一向爱说俏皮话的村田这次却一声未吭。他的面孔异常严峻，两眼死死盯着那架敌机坠落处水柱高高升起又跌落下去。这个人像他一样，是个英勇无畏、愿意为国捐躯的飞行员。村田想到，自己的归宿很可能就和他一样。果不其然，他战死于四个月后的圣克鲁斯海战。

9时15分，科林斯和穆里的飞机摇摇晃晃降落在中途岛上，另外2机未能返航。欧内斯特没有 告有命中记录，科林斯 告机队有两次命中。相对科林斯来说日本人更加夸张，南云宣称击落敌机19架，山口说仅“飞龙”号就击落了9架来犯敌机中的8架——人家总共才来了10架。美军前两轮攻击并非一无所获，“赤城”号羽生十一郎三等飞曹的零战被1架B-26击落，岩城芳雄一等飞曹的战斗机坠海显然是“ 复者”的功劳。这些损失对机动部队的战斗力并无太大影响。事实表明，美国人抛出的前两个烧饼略显迷你，南云显然胃口颇好，吃下去后连心慌都没有压住。

之前一直所向披靡的“赤城”号竟然遭到敌军鱼雷的攻击和机枪扫射，连南云自己也差点儿变成自杀美机的陪葬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如果那架敌机再飞低几米，就等于在航母上投出了1颗重磅炸弹，第一机动部队的指挥团队将全军覆没。接连遭到的打击彻底激怒了南云。他当然不会忘记，机动部队的首要任务是摧毁中途岛的航空力量及高炮群，为登陆作战扫清障碍。目前看来，这一目标远远没能实现。那些讨厌的美机如果不是对付防守严密、机动性极强的航母舰队，而是攻击田中那些蜗牛般的运输船，运气无疑会好很多。刚才美军的反击表明，中途岛仍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当务之急，是尽快根据友永的建议发起第二波攻击，彻底瘫痪岛上的防御力量。

综合目前得到的消息，南云判断，中途岛附近海域并无美军舰队存在。按照时间推算，和第一攻击波一起出发的7架侦察机应该已飞抵搜索区尽头，没有发回任何消息。飞机返航途中也许会发现一些情况，但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驾驶员的主要任务是观察前方的情况，一般不会特别留意已经侦察过的海域。据此南云认为，美国人并未发现日军的战略企图，他们的航母舰队一定还远在夏威夷，顶多也是在赶来的路上。至少眼前，他最大的敌人仍然是中途岛的陆基航空兵。但是眼下，他还有几个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让即将返航的友永机队再次出击中途岛显然不太现实。首先时间就来不及。返航机群需要重新加油挂弹，受伤战机需要修复，替补飞行员要替换战损或受伤人员，战术布置及定位暖机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合计至少需要2-3小时。给敌人留出充裕时间去舔舐伤口是不明智的，主场作战的美军依靠陆上机场和设施可以迅速恢复战斗力。其次，再次派出友永机队发起多轮攻击，势必导致战斗力不断下降。一支部队在往来死拼，另一支更精锐的部队却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或在机库中无所事事，这种作法无疑是死板和愚蠢的。

考虑到上述因素，南云认为，尽快派出由三位精英少佐率领的“A级攻击部队”，方为上上之选。但这样就违背了山本大将的命令。之前他曾明确指出，要留出一半力量预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美军舰队。

反映B-26进攻的画作

美军B-26轰炸机

美军“复仇者”鱼雷机的仪表盘

一架机翼被打断的“复仇者”

表现赫伯特?梅耶斯海军上尉撞击航母的画作

美军一个B-26机组

美军“复仇者”机群